Read Something:《一件五萬元手工大衣的經濟之旅》 梅洛.盧肯斯.努南 著


至今的人生中,你擁有最「好」的一件衣服是哪件?

最好而不是最貴的,因為最貴的不等於最好的。

在台灣,聊到「好」的衣服,大部份人第一個反應是貴的、要花很多錢的、一定是名牌洋貨、只有金字塔頂端族群才穿得起的。

好真的等於貴嗎?

它可以是一件母親拿舊衣服改造的洋裝,擁有耐穿的材料與縝密的針腳;它可以是爸爸年輕時的牛仔外套,幾十年都沒破半個洞;它可以是一件穿了三季都沒起毛球、好看耐穿的幾千塊百貨專櫃毛呢大衣……或許,我們應該思考的是:

一件衣服的價值是否只取決於價格?
如果一件貴的衣服可以穿三年、五年、十年,它真的「貴」嗎?


在過去,服飾與布料得來不易,大部份的服飾除了美觀、還要耐穿,因此,一般人最貴的衣服,多半等同於他/她最好的衣服,或著說,拿得出手的衣服,可以穿著宴客、過年、上教堂、參加婚禮、甚至參加喪禮,在那些年代,「價格」多半等同於「品質」。

記得還是學生的時代,曾經在日本設計師福田春美所著的《時尚設計師的言語.心.夢想》讀到這麼一段話:

有一次,師父指著一件將近三十萬日圓的大衣對我說:「這件很適合你,買吧!」而勸我買下。當時我才二十六歲,便以「這種衣服,我覺得還是三十歲以上的人來穿比較好」的理由而婉拒。但師父卻主張「我希望你可以更了解服裝原本的價值。所以不要盡買些便宜貨」。

為何我非得花三十萬日圓買一件自己根本不想穿的衣服?當時對於這件事覺得很不服氣。但是隨即想到「再這樣下去永遠得不到師父的器重」,因此狠下心來買下師父推薦的這件大衣。真的試穿之後,沒想到非常合適,而且充分體會到「優質品就是這樣輕盈而且好穿」。也開始體悟到平常就得穿好衣的重要性。

當時大大地被感動,為了買好東西努力存錢,而不是為了趕流行消費,多棒的格言呀!

但在快銷與平價服飾環伺的當下、在奢侈品牌將大部份的預算投注在品牌管理與行銷的當下,要堅持這樣的格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,就像大家一窩蜂買蘋果產品一樣,我們很快就會發現,消費者購買的是「品牌」不是「品質」。

以我自己為例,我擁有一件大約七、八年前,在某個知名快銷品牌購買的上衣,雖然洗了無數次、陪伴我征戰世界各地,除去掉了兩顆無傷大雅的水鑽,它看起來依然很新,沒有脫線、沒有鬆弛。

因為這個美好的購物經驗與品牌的洗腦式行銷,過兩年我購買了一款該品牌與一位歌手合作的聯名上衣,這次就沒那麼好運,那件聯名款上衣基本上洗了三次就淪為睡衣,而之後在該品牌買的衣服多半都淪落如此下場,直到我決定戒掉快銷品牌為止,不過,一個品牌的品質在兩年之間出現如此大的落差也確實令我印象深刻。

或許會有人說,都已經是平價快銷品牌了,何必要求那麼多?

但事實上,「平價」快銷品牌真的平價嗎?近幾年不斷有人提出各種數據、影片、新聞反駁這個頭銜,我們都知道,真正貧窮的人,連這些品牌都買不起。

還有一件設計師品牌洋裝,英國新銳設計師品牌,標榜設計師窩在小工作室裡,從設計到印染,百分之百手工。這件純絲洋裝下擺接了一塊美麗的燒花,掛在那裡像幅畫。這件衣服的故事如此感人,買下它令我感到自己支持了一位辛苦創業的才華洋溢設計師—可惜它穿在身上完全是一場災難—因為版型的問題,就算尺寸是XL,依然只有紙片人可以塞進那件洋裝。

品牌在成長,但品質在沒落,我們越來越重視設計師的速度與創意,卻遺忘了材質、版型、結構……是組成一件衣服不可或缺的要素。

《一件五萬美元手工大衣的經濟之旅》乍看之下,似乎又是一本聊快銷的傷害、以及大家應該友善環境的書,事實上,它更像《一件T-Shirt的全球經濟之旅》—跟得上時代版(書腰推薦也確實是這樣說的,不過人家很文雅又不得罪人地使用「低調奢華版」)全本透過一件大衣傳遞一個概念,惜物

作者從一位澳洲高級訂製服第四代,約翰.柯特勒接到一張大衣訂單開始,以面料、襯裡、布商、鈕扣……劃分章節,跟著這件大衣環遊全球。

好吧!大衣能分的章節比T-Shirt多太多了!

從探究全球化與快銷時尚對高級訂製產業的影響開始(她舉了個 真.時尚份子 最痛恨的品牌—Abercrombie & Fitch—在薩維爾街開店的例子,簡直令人深痛惡絕、難以置信,對吧?)作者還追隨毛料的材質,探訪了小羊駝的南美故鄉,從動物保育學者那裡了解這種一度因為皮草而被大肆撲殺、接近滅絕得可愛生物;跟著法國百年頂級布料商了解高級毛料的發展史、以及畜牧業對環境的傷害;接著又來到佛羅倫斯的老印染坊觀摩絲綢襯裡的製造過程、與工坊主人討論中國移民工與企業對「義大利製造」的衝擊;然後是英國的老紡織廠與手工鈕扣、以及他們的技術與高度科技化工廠的差異;再來是為服裝工藝價值加分的澳洲的手工金雕飾牌,最後再回到約翰.柯特勒的裁縫團隊,透過細緻地丈量與修改,再一針一線將所有的材料精密地組合成一件舒適合身又美麗的大衣。

一如作者在書的第一頁引述英國經濟學家亞當.斯密的那段話:

羊毛大衣……是眾多工人共同勞動的產物,包含牧羊人、羊毛分選工、羊毛梳理工、染色工、粗梳工、毛紡工、織布工、漂洗工、服裝師,以及其他許多人。他們必須結合種種不同的技巧,才能完成這件貌似家常的產物。

科技或許可以複製其框架,卻無法複製這些工藝大師經年累月的技術和經驗,還有最重要的,品味。一位品味絕佳又經驗老道的高級訂製服裁縫師傅,完全可以透過目測判斷你是否又因為偷吃巧克力導致腰圍多了半吋,但又如何利用版型讓它看起來依然纖細。然而,如今一昧追求廉價與快速的消費模式卻如同作者的另一段、來自美國前總統班傑明.哈里森的引述:

我憐憫只想買便宜外套的人,他們的外套便宜到製造這塊布的工人都會餓死。

事實上,餓死的不只是工人,而是產業鏈上的每一個人,甚至是南美草原上的那些小羊駝(牠們有可能因為商人求快求便宜,乾脆大量複製生化羊駝,或乾脆射殺了事,更有可能為了省事而被活剝皮,像那些可憐的蟒蛇和貂)但如果我們少買一點、珍惜一點、買好一點、只在需要的時候購物,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消費奢侈品,而是三思而後行,就像作者引述地另外一段、來自莎士比亞的字句:

穿著你所能負擔得起得最好衣裳,質料應高貴,切忌俗麗,因為衣冠常代表其人。

所以,讓我們回到第一個問題:

至今的人生裡,你擁有的最好的一件衣服是哪件?

◆延伸閱讀◆

如果你想關心身上穿的衣服,這本書是不錯的入門篇。

如果你真的很關心身上穿的衣服,這本書是進階篇,
也是至今讀過針對時尚產業與永續環境議題,
探討最全面又不至於太過艱澀的書籍。

《一件T-Shirt的全球經濟之旅》
雖然個人不喜歡這本書的觀點,
但它畢竟是探討時尚產業與永續環境議題的鼻祖,
可惜再版修訂沒有與時俱進,
依然堅持全球化的優點,
甚至完全忽視過去幾年已存在、已浮現的缺點。

留言

  1. 現在只要付錢就能買到各種東西,食物也好衣服也好,但是少了對製作/生產過程了的了解,人就...不覺得要珍惜什麼,只是錢而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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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是的,更可怕的是連了解生產/製作過程的求知慾都沒有時,更加不覺得需要珍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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